三岁看大

我的小外甥皮皮其实一点儿都不“皮”，他是一个温顺的乖孩子。他今年九岁了，但在我看来，他还是三岁时候的那个乖样子。皮皮是我们这个大家族里的唯一的独苗， 是四个老人的“小宝贝”和“小祖宗”，疼呀爱的，怎么疼都疼不过来。严厉的管教是绝对轮不到他的，唯一能给他脸色看的就是我这个一年才能见上一回的“老姑婆”。好在四位老人都非常注意对孩子品德礼仪的培养，没有娇纵溺爱，他有了好东西，好玩具都知道与其他小朋友共享。自从有了皮皮这个孩子，四位老人重新找到了献身的事业，也一时间返老还童，经常为了孩子到哪一家渡周末而发生龌龊。皮皮这个孩子温柔可爱，集中了家族里除了我之外所有人温良恭俭让的传统美德。 既便是我这个能管他的姑姑， 一看见那个嫩嫩的有酒窝的脸，心也就软了。

回家住了几天，妈就让我给皮皮辅导功课，引他上爱读书的路。世道真是轮流转，我这个当年逃学的姑姑现在要来教育小孩，妈不怕我引他上歪门邪道？

坐下来，耐心看皮皮的作业，气就不打一处来。 他竟然有一个得“D”的算术作业！是该管教了！我让皮皮给我做了20道算术题，他居然在我的面前还都做对了，问他为什么作业得“D”？他小嘴一噘，就眼泪汪汪的了。我就开始忆苦思甜，讲当年我和他爸爸在没吃没穿的山沟里，在昏黄的灯下如何苦读，如何为了听收音机里的一段故事忘了吃饭。在多么小的时候他爸爸就会装简易的收音机，解剖青蛙。 说到这里，皮皮马上就说，我有三个收音机，干嘛要我装收音机？我也从来没见过青蛙，我不喜欢青蛙。这孩子胆小，为了鼓励他，我现身说法：你姑姑小时候胆子大着呢，上树啊，捉蜻蜓，捉大青虫，还养了好多条蚕之类的。他却说：上树是要罚钱的。现在的孩子物质不缺，但是生活的环境和游戏比我们小时差远了。

我接着向他传教，说他姑姑没上学就已经会给舅公写信了，写他们家那个生了4个猫仔的老母猫，有声有色。翻他的作文，又让我生了一回气，都快上三年级了，一百字以内的小文章都写不出来， 还有好多的错别字。

给他带去欧洲的巧克力，他也没有那样喜欢。记得当年我们只为一点点的东西就能快乐好多天。带皮皮去逛儿童书店，悄悄从旁观察，看他只喜欢看什么老夫子之类的漫画， 还有什么机器人。为他买建筑模型，他却说他只喜欢垃圾车、送货车，装大油桶那样的大卡车！

哥哥已经拔苗助长给他买了《十万个为什么》一套丛书。他根本不看。我不是主张对孩子一味放任的人，很希望这个孩子以后学点有趣味的东西如动植物学、海洋学之类，不求成大师，但是要培养他们对世界的兴趣和好奇。当然能存一颗诗心和观察的眼睛更是求之不得。

有些家长自己整天搓麻将，守电视，却一门心思指望孩子成龙成凤。这里不是有些滑稽？许多华人家长自己豆芽不辨，硬是跟风地让孩子学钢琴。这时，我倒觉得学一门小一点的乐器更恰当：钢琴弹砸了，会让他们终身遗恨于音乐。一两门小乐器，却可成终生伴侣。比于排箫、笛和弦琴之类。皮皮现在在学校里吹号，还挺像样呢。

其实皮皮的优点非常多，比如他在学校里很有人缘。他已经是个贾宝玉一样的小帅哥了，好多个女孩子都喜欢跟他玩。不像我和他爸都是孤独的孩子。皮皮还是个有条理的小孩子，做完作业都知道收拾书台， 自己的衣服在柜子摆得整整齐齐。 他跟奶奶出门旅行都自己收拾行李，而且还会提醒奶奶，现在他俨然是个小管家了，提醒大家下雨打雷要拔天线和电源总闸，等等。这些都让人疼他，而忽略了他的学习成绩。我们这个书香门第里还没出过得D的学生，当然他姑姑是个例外。

我不想拔苗助长，只希望皮皮是个中等成绩的孩子，但是一定要他有我不曾有过的幸福童年，无忧无虑的健康长大。我希望他做一个平凡的人，温柔的，体贴别人的好孩子。

这样的好孩子有时真不希望他长大，不希望他懂人间冷暖和功名利禄。只要他天天带上他的酒窝到处走走，给大家信心和温暖，特别是来跟他姑姑讲讲话就好了。其他的什么时髦玩意儿，我一点儿都不想让他知道。